第八十七章橘枳(一）（2/2）

肯过来见秦胡亥，很大原因是因为皇帝陛下近来施政有倾向黄老之学的缘故。

这年，帅的很多，比如公认的扶苏、陈平以及皇帝陛下眼中的秦胡亥，与之对应的丑也不少，隗状是一个，蔡泽是另一个。

朝天鼻，端肩膀，凸额，塌鼻梁，罗圈腿，这些特征拥有一样都让视觉感到不舒服，可想而知长全所有的蔡泽给秦胡亥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被异样目光打量，蔡泽早以见怪不怪，他揖礼拜见皇帝后，也不等秦胡亥提问，就自顾开道：“臣请见陛下，只为一事，愿为陛下于山东试行新政。”

“新政？”秦胡亥一愣，他不解道：“先生怕是道听途说耶？寡何时有过新政之念？况我大秦素来以法家治国，历六君，百五十年未曾更弦，先生叶公好龙也。”

“今秦虽广有天下，然以臣观之，秦政有三弊，不知陛下愿听耳？”蔡泽信誓旦旦地说道。

“先生请言。”秦胡亥道：“寡洗耳恭听。”

“其一也，民不俯秦，亦不认秦，臣言之民为天下之民，齐、荆、燕、三晋尔，乃至关中老秦。”

秦也不认可秦国？这事从蔡泽嘴里说出来，秦胡亥怔愣了许久，过往他只是自己怀疑过，如今却真想听听蔡泽的讲解。

“寡愚钝，请先生教寡。”秦胡亥谦逊地说道。

“陛下可知，列国皆变法图强，然多中道崩殂，缘何秦得以行商君之法百五十年之久？”

“寡不知。”

“若臣之言，皆因秦穷也。”蔡泽毫不客气地说道：“昔，秦国之穷途；民之穷弱；礼之穷陋，于内四代政，于外败辱三晋，中国与盟，几无秦也，诸国卑秦，不过如此。”

“是以秦已穷途，亡之不远，如此，朝野上下皆愿国强以自安，而非六国乃君主之意愿，于是商君秦。”

“秦之穷，冠绝诸侯，丰年亦有冻饿之易子而食，昔齐管夷吾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以秦之穷，既无礼节又无荣辱，是故秦不求他事，只求温饱，而法家治国，力在弱民，所谓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秦其生民也狭隘，其使民也酷烈，于是民无律法严苛之感。”

“秦国之俗，贪狼强力，寡义而趋利，可威以刑，而不可化以善；可劝以赏，而不可厉以名，是故虎狼之秦也。”

蔡泽毫不留面地在那大骂秦国，若不是其大半辈子都在秦国做官是五朝元老，秦胡亥有理由相信这个是山东臣贼子派过来专门给他添堵的。

不过，蔡泽话虽然难听，但句句在理，商鞅的法家学说毫无，有的内容都具有反类倾向但为什么能在秦国扎根呢？

还不就是因为秦国国穷、穷、礼穷的原因吗？

脱胎于黄老之学的法家学说是完全站在宗周礼乐文明的对立面，这一学派讲究的是白纸黑字条理清晰的法律制度而不是周那套模糊不清的道德，其所提倡的则是一种赤果果的功利主义文化。

所以，当法家学派成为统治者的治国纲领后，其作用就是完全围绕着“君主利益”这个核心的。

一个国家的蛋糕就这么大，君主利益的增长，必然老百姓的利益就要受损，同时君主尽可能地汲取得越多，其所获得的利益就越大，这一套体制没有统治者会不喜欢，这也是惠文王车裂商鞅而保留商鞅之法的原因所在。

在法家治理的国家体制下，政府通过严峻的刑罚，把老百姓都变成一各个高效的机器，去耕田，去作战，去工坊，尽可能地去尽其用，压榨出每个的最大价值，自此才能以满足君主的汲取。

基于这一点，才有了《商君书》所说的弱民是统治基础，因为只有民众够弱，君主才能更好地把他们变成为统治赚取价值的“机器”，反之，如果老百姓们都肚子填饱了，那么作为高级灵长类动物，他们就会去考虑一些生存之外的的事，比如尊严，比如自由，这样慢慢地就开始变得不听话，变得有想法，那么国家也就不好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