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一日（3/3）

现在，面目模糊的个体坐在营火旁，一点一滴变成有血有的，

但是温特斯也看不清、听不清说话的是谁。

通过一个个有血有的个体，他反而对于[军队]这个整体有了一种模糊的感认知。

这种感认知就像是在触摸军队的“神”，所以温特斯每天都会走走，否则他总感觉不安心。

温特斯漫无目的地走着，身后的营火旁传来一个声音：“全是泡，都快烂了。”

“忍着。”另一个吸着鼻子，低沉地回答：“总不能让农家子看轻了我们。”

别的声音他听不出，这两个声音他无比熟悉。

前一个是瓦希卡。

后一个是皮埃尔。

温特斯走了过去，问：“什么东西烂了？”

“还能啥？脚！”瓦希卡没好气地回答，突然他悚然站起：“长……长官！”

在瓦希卡身旁，正在用营火烤脚的其他杜萨克也一骨碌站了起来。

……

为了节约战马体力，杰士卡中校严禁任何士兵骑马，就算是杜萨克也得牵马步行——除非遭遇敌或执行侦察任务。

“罗圈腿也下地走路了。”其他民兵嘀咕着：“看他们能不能吃得我们吃的苦。”

看到平趾高气昂的杜萨克也要迈开罗圈腿走路，杜萨克中的[农家子]心里都有一丝快意。

最开始的时候，温特斯手下的杜萨克管农家子弟叫[庄稼佬]，而农家子弟也回敬杜萨克为[鞑靼]。

这两个词都是极为严重的蔑称，对彼此的神杀伤力不亚于四十八磅炮弹。

若是温特斯不在场，轻飘飘一句[鞑靼]或是[庄稼佬]都能引起一场斗殴。

就这样，狼镇在彼此鄙视的目光中离开家乡。

之后的事无需赘述，有不在了，也有补充进来。

新来的最开始也说[鞑靼]和[庄稼佬]，但是众数次互相支撑着死里逃生后，[鞑靼]和[庄稼佬]这两个词没再提。

然而出身差异导致的对抗绪隐约还在，于是蔑称也悄然变化.

[罗圈腿]取代了[鞑靼]，[农家子]取代了[庄稼佬]。

在温特斯听来，[罗圈腿]和[农家子]依旧是极为严重的蔑称。

“你们就不能用点正常的称呼吗？”温特斯忍不住找手下民兵谈话。

按照民兵的说法，这两个词只有在对方耳中才有侮辱，说的只当成中词在用。

同德提起这件事时，温特斯仍旧愤愤不平：“鬼话！他们就是自己骗自己！什么叫‘我说不带侮辱，你听才带侮辱’？是不是蔑称，难道不该由听者决定吗？”

“总归比[鞑靼]和[庄稼佬]好听。”德也是无可奈何。

……

有在等着杜萨克出洋相，杜萨克也知道有在等他们出洋相。

所以他们没叫苦、也没抱怨，只是闷不做声地走。

神可嘉，但是身体做不得假，皮埃尔、瓦希卡和其他杜萨克的脚上都带着水泡，有的水泡是甚至有拇指大小。

温特斯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哭笑不得：“烤火有什么用？去找军医，让他拿针给你们挑了，别挤。”

狼镇杜萨克都和温特斯很亲近，胆子也大。

皮埃尔小声说：“那理发匠是农家子，肯定会偷笑我们。”

“什么农家子？”温特斯一听这个称呼就火大：“那你是想让我给你们挑？”

皮埃尔拼命摇。

“你别摇。”温特斯伸手去抓皮埃尔的腿：“我给你挑。”

“不用不用……”皮埃尔连连后退，险些跌倒：“我去找军医。”

“你们要是不想听到鞑靼，就别叫家农家子。”温特斯也不知道这些杜萨克能不能听进去，他看着杜萨克们脚上的水泡，说：“算了，我让军医过来，和家客气点。”

走出没几步，他又折返回来：“告诉其他，明早去找德少尉领鞋子……穿着长马靴怎么走路？”

……

民兵开始浇灭营火的时候，温特斯回到他的帐篷。

身处战区，为了保存“魔力”以备不时之需，他暂时中断了法术练习。

他点起油灯，他还差最后一件事要做。

温特斯拿出纸笔、墨水瓶，想了想今天发生什么，开始动笔给安娜写信：

“从现在起，每时每刻，我都在离你更近……”

信很短，只有几句话，温特斯小心翼翼把信纸折好，收到木匣中。

他捏熄油灯，钻进毛毯。

小桌上的木匣中，整整齐齐叠起来的纸片已有上百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