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风雪宜哉（11/12）

依然言语简明扼要，说马笃宜与他关系不错，如果马氏有难，可以尽量帮点小忙，如果家业稳当，那就看看家族有无适合修道的好苗子，万一真有这等福缘，至于到时候是将那棵好苗子送往书简湖修行，还是留下一笔仙钱，两者皆可。

三天后，三骑出城。

始终戴帷帽的子，回望一眼州城城墙，眼复杂。

马氏的燃眉之急，在一位青峡岛年轻供奉露面后，去了一趟刺史府邸，得以安稳度过。

一位勉强拥有练气士四五境资质的马氏孩童，投靠在一位州城的老仙门下，开始修道，不是那种记名弟子，而是名副其实的室弟子，需要在朝廷衙门明白无误地记录在册，这就意味着那个孩童，在拥有名师的前提下，家族又有一笔源源不断的仙钱，能够每年进他师父的袋，当然不会全部拿来给孩子为修道铺路，可不管如何，那个孩子都等于没有了后顾之忧，多多少少，会拿到手一部分属于他自己的真正实惠。

陈平安坐在马背上，没有说话。

便是曾掖这么个在世故上不太开窍的少年，在马氏府邸这几天，都看出了从马氏家主，到那位，对于早就离开身边的儿马笃宜，没了什么分，言语之中，小心翼翼问这问那，问马笃宜的师门渊源，问马笃宜的修为境界，旁敲侧击询问年轻供奉有无道侣……总之，关于马笃宜从松风岛修士变成了青峡岛修士，夫二也蜻蜓点水，问过一两句，可那就像一种酒桌上、官场上的应酬，有些场面话，得说上一说，问与答，其实都不重要，不然吃相就会难看，仅此而已。

父、母之的疏远，也许是马笃宜离家太多年，在松风岛修行不顺，让老祖师大失所望，至死才五境修士，一直无法离开书简湖返乡探亲，于是双方距离太远，也许是父母觉得与儿变得身份悬殊了，或许是家族子嗣香火兴旺，承欢膝下的子，自然会比“远嫁”出去的儿，更讨长辈欢喜……原因可以有千百种，可事实只有一个。

在这会儿，外说任何言语，都只会是在心坎上动刀子，说一个字就痛一个字。

所以陈平安在一次停马间隙，以眼暗示曾掖，让这位忍不住打算开安慰几句的质朴少年，不要说什么。

陈平安没有收起马笃宜所寄居的那张狐皮美符纸，由着她骑马散心，跟随他们去往下一处。

过了两天，曾掖开始眼变化，而容貌、嗓音则毫无异样，不过之眼眸，是相貌灵集聚所在，很容易影响到别对整个面相的观感。

马笃宜终于不再失魂落魄，大概是觉得曾掖当下的状况，比较有意思。

那是一个青峡岛杂役魂，开始附身曾掖了，与寻常山泽野修擅长的“请上身”、“开门揖灵”，还是不太一样。

至于其中的真正门道，马笃宜当然看不出浅。

临近一座乡野村庄。

见到了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妪，衣裳素洁，哪怕有些缝补，仍然不会给败之感。

她正从溪畔捣衣而返，挽着只大竹篮，步履蹒跚。

这对于一位上了年纪的乡野老妪而言，并不容易。

生世事多磨砺，把清贫苦子过得没有太多怨言，已经殊为不易，穷想要过得像是个有钱，是登天之难，可想要过得自在从容，更难。

“曾掖”翻身下马，踉跄前奔，跑到老妪身边，扑通跪地，只是磕，砰砰作响。

老妪一脸茫然，赶紧放下竹篮，顾不得刚刚清洗出来的衣衫，会不会沾染地上泥浆，蹲下身，有些吃力，想要将这位陌生少年搀扶起来，以陈平安与马笃宜都听不懂的乡音着急询问：“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

当天夜幕里。

老妪屋舍里，多出一位狐皮符纸美，里边却其实住着一位男。桌上放着一位离去之留下的一堆仙钱，灵气足够他维持二十年。

为老妪送终，尽量让老妪颐养天年，还是可以的。

在客远行后，老妪与这位离乡太多年的“孙儿”，相互握着手，对坐而泣。

乡野小路上，依旧是三骑离开。

曾掖还有些魂摇，必须缓缓呼吸吐纳。

三骑缓缓而归。

马笃宜突然开道：“老妪是个好，可得知真相那会儿，还是不该那么跟你说话的，以命偿命，道理是对的，可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平安摇道：“我觉得应该这么说，这么说才对。”

马笃宜突然冷哼一声，满脸懊恼道：“你瞧瞧，一位乡野老妪，都比我那狠心的爹娘念旧！”

陈平安转笑道：“气死了吧？不然回去州城，我帮你要回那笔仙钱？再帮你骂你爹娘一顿？老规矩，你来斟酌文字，我来开说话。”

悠哉悠哉骑在马背上的马笃宜，朝那个账房先生呸了一声，“休想！果然是个猪油蒙心的账房先生，就想着能挣一点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