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8/8)
我一个,那种屈辱的
感觉,却远远地超出了第一次批斗。
这次批斗会上,最最令我意外的,是同为四类分子子的、那天和我一同生
炉火的仝玉兰对我的批斗。她念着念着,突然地对我发问道:「鲁小北,那天我
已将火生着,你故意接来一盆水将火泼灭,还说让革命的师生上不成课,你说,
你为什么如此地仇恨无产阶级的革命教育?」
我撅着,听她这样发问,我一下子惊的不知如何答,这是根本没有的事。
要想接水,得到很远的地方的手动压水机去压水。生长在北方的四十岁以上的朋
友大概都知道,十冬腊月的,要想在手动的压水机里压出水来,真是谈何容易。
一贯老实怕事的仝玉兰,为什么杜撰出这等节来害我。
见我不答,这个同是四类崽子的弱孩,竟然狠狠地将我低着的
揪起,
冲着我的脸打了一个耳光,打完,又狠狠地问我:「抬起来,给我跪着。」
谢天谢地,能够改变一下长久撅着的姿势,跪着,无疑成为一种恩典,我面
朝着仝玉兰跪下了。
没说什么,仝玉兰先是左右两个耳光打来,然后,这个平时最是胆小怕事的
小个子生,竟然大声审问我:「妄图
坏无产阶级革命教育路线,你还不老实
待,说,是不是你用水浇来了炉子?」
台子下面有高喊:「鲁小北,你认罪不认罪?」
我只好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答着:「是我有罪,我认罪。」
接下来,就是汪海龙带的
号:「打倒妄图复辟的狗崽子鲁小北!」「把
鲁小北批倒批臭!」
他喊一句,师生们便跟着喊一句,号声在这组高大的洋楼房间碰撞,发出
响,反复的碰撞,反复的响,这房子差点给震倒了。
她的发言仍然没完,在革命的号刚刚落下,她便又一次发问我:「你为了
不让广大的革命师生知道真相,威胁我,不许我说实话,还说什么我要敢说你就
找没的时候打我,是不是你说的?」
这也太没谱了,我从没想到过和同学打架,哪怕她曾批斗过我。我不得不
辩解:「我没有」
「你不敢答了,是吧?给我撅下去。」
于是我起身,重新撅下去。
但还不行,仝玉兰走近我,用脚使劲地踢着我的脚,「狗崽子,双脚并拢,
给我老实点!」
挨批斗的,和一般们的立正是有别的,一般
立正时,双脚脚尖要分开
一个角度,而挨批斗的的双脚,脚跟与脚尖都要紧紧并拢在一起。刚才我并没
有做错,仝玉兰踢我,只是为了表现她的革命斗志而已。
因为同样的出身的原因,仝玉兰在我们班是最胆小最受欺负的,但今天的
她象是完全变了一个,当着台子下面黑压压的师生,变着法地表现着她的斗争
积极。
在我不动也得动地将双脚用力地并拢了一下后,仝玉兰用手使劲地将我的
向下又按去,使我的几乎要贴到脚背,双腿也不能不弯下去,
也不由得晃
动起来。
「鲁小北不老实,我们革命的小将能答应吗?」
毫无疑问的,下面响起了象是按编好的台词似的整齐的答:「不答应。」
接着又有高呼:「打倒死不认罪的鲁小北!」「鲁小北必须坦白
待!」
仝玉兰的手并没有拿开,仍然按在我的脖子处,另一支则去揪我那不长的
发,将我的脸用力地向上搬起以面对台子下面的满屋子的革命群众。摆弄好了我
的姿势,她离开,我的手并没的任何的束缚,但我不敢动,在好几同学的观赏
下,仍然用力保持着她给我规定的弯度,双手也使劲地向后上方高举着。
等又一个同学上台发言完毕,我再一次被赵小凤命令着站直了身体,待那
不曾有过的事,「我想逃避无产阶级专政,就威胁仝玉兰,不许她说真
话还说」
之后又是撅着
又是揭发又有上台来按我的脖子,打我的嘴
,在众多学生们的观看
下,表演着无产阶级专政
于是,我又是认罪
又是揭发又是耳光又是号
批斗会开了整整两节课,才在革命小将们的号声中结束。